Sunday, April 30, 2006

不能錯過認識世界與認識自己的任何一種可能


Who am I? This is a question, forever.

這學期開始上Johnathan Fryer的社會學課,一個禮拜下來,彷若醍壺灌頂般的經脈全通,得到知識舒暢筋骨的快感。首先,Johnathan是一個參加過越戰、已經寫了至少25本書、在BBC Radio工作的自由作家;並精通中日文文學,看起來已六十幾歲卻條理分明的淵博講師。其次,這學期十個禮拜他要講的主題正是我碩論的核心命題"Identity",第一個禮拜光是導論,預告未來將擴及後現代家庭結構、性別角色、女性主義到後女性主義、年紀與職場、都市化與後現代城市景觀等等子題,各自配合不同的Case study,令我彷彿是進行一場小型的「碩士後研究」。也許是拜碩士論文的慘痛磨練,加上聽力顯著進步,除了討論課之外,一個星期兩次的聽講課〈lecture〉,我的筆記滿滿都是文明的靈光與差異的反思。一個台灣人坐在英國講堂裡,我想,如果得到的是思想的反芻與增進,已經足夠幸運。
然而,國族認同,理所當然的成為第一周,清一色國際學生反響最大的命題。我虛心聽著韓國日本學生對自己國家的肯定,心裡的激動一秒都未曾停歇,直到上課結束,我還禁不注的警惕自己,相較他們對於自己的身分、語言與國家的勾連,篤定的自信,我應該要拿出更多的耐心,去解釋故鄉的歷史與我們正在建構國族想像的動機。
Johnathan絕對肯定國族主義再次復興的可能,這當然包括蘇聯垮台後,原本從二戰後自奧匈帝國〈Austrio-Hungarian Empire〉獨立出來的捷克與南斯拉夫,前者於1993年解體成傑克與斯洛伐克兩國;後者則於於1993年開始到2003年,各共和國相繼獨立與解體多次,這些國家人民的國家認同當然也隨之多變。對於英國多元社會的衝擊尤其強烈,當然也更增添國際政治上的挑戰。此外,語言當然也是這些地域的認同指標,他的例子則轉到西班牙兩個特殊自治區Catalonia和Bosque,在西班牙內戰後的1939年,法蘭哥獨裁政權統治期間,他嚴厲禁止了這兩個地區的主要語言Catalan和Basque的使用,一般民眾只被允許官方語言西班牙語。這個禁令直至1975年法蘭哥死後才解除。隨即,Catalan語和Basque語馬上成為這兩個地區的官方語言,西班牙語則落為第二官方語言。這以上兩個正面的例子,很難不讓我想到正在建構國家與語言的台灣,在多元文化與後殖民清理工作上,堅定急需努力加把勁的決心。
即使是我這一代的韓國日本的大學生,和他們接觸的結果,對於台灣的認識還多是一知半解。不過這樣的工作也急不來,透過各種藝術媒介,我相信更有說服力。譬如這禮拜從圖書館借到陳儒修的博論翻譯《台灣新電影的歷史文化經驗》,出版將近十年之餘,當年還是第一本英文台灣電影論述。十年後讀來還是佩服他的遠見與問題意識,以及積極面對台灣殖民史的正面態度,真是相見恨晚的著述風範。

書背上為這一系列台灣電影史叢書寫著宣傳語言:咱台灣拍電影,看電影也有好幾十年了,可是到底我們在拍什麼、看什麼呢?是不是也一些值得紀錄的人、事、物、片可以留下來的。又當時我們的生活、社會和環境跟這個台灣電影又有啥關係?......裡面有些不錯的東西在。並請多多關心這面台灣人做的「大銀幕」。
還記得我的第一部電影是1983年「兒子的大玩偶」,在媽媽的懷裡,半睡不醒看著陳博正飾演的小丑放大的臉,那時候才五歲吧。還記得,在我幼小的視線裡,只記得滿場的人,以及我的前面好幾排,那些密密麻麻的人頭。

Saturday, April 29, 2006

戀曲LA


今天上網把王菲著名的〈浮木〉原唱找出來,花了些力氣,那就是袁惟仁的〈戀曲LA〉。怎麼說都會比原曲來的有時間感和空間感,尤其是當一個離鄉背景的學生聽到有關機場與充滿地名的歌詞。十幾歲第一次到LA,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印象,只知道一個和家裡感情相當濃厚的阿姨,住在LA,雖然我那時候不記得去了她家。多年前,她還是很開朗,在偌大的美國住家的院子裡,時常邀請左鄰右舍舉辦烤肉派對。那是我媽媽大學時代的朋友,一直到現在,他們的友情早已超過親情的濃度,令人欽羨的雋永。阿姨最近回台看病,聽媽媽說,這次挺嚴重,不過最後總算熬過來了。我和很多旅外的經驗的人一樣,即便只是幾個月,也漸漸體會阿姨的孤單與無助。這首袁惟仁的歌,當作是給阿姨的祝福。希望她重新打開窗外的天空,憶起那永遠在她青春年少的歲月裡,懷抱樂觀與執著,從未退色的飄逸天堂。

還記得去年夏天在LA的機場
妳捧著一束鮮花清純的模樣
在入境大廳裡不停的望
怕我的出現消失在妳身旁
妳說這座城市有妳編織的夢想
在時速限制只有九十的路上
我莫名期待的望著窗
讓妳駕著我們未知的去向
SUNSET BOULEVARD, SANTA MONICA
愛情的地圖原來是怎麼樣
ABOVE THE CITY, AROUND THE HIGHWAY
妳就是我的天堂
SANTA BARBARA, PASADENA
愛情的幻滅原來才是成長
ABOVE THE CLOUDS, ROUND THE SHADOW
迷失也是方向

Sunday, April 23, 2006

鋼琴老頑童Mose Allison



這星期最有意思的電視音樂會,是星期五晚上於BBC 4首播的Mose Allison紀錄片,雖然不論爵士或藍調都沒有很深的研究,但因為看完影片實在太有感覺,就來打腫臉充胖子一下,希望來英國已經瘦掉六公斤的我,介紹的有說服力一點。
Mose Allison於1927年出生於美國密西西比〈Mississippi Delta 〉的農場裡,和美濃的鍾理和小時候一樣,是個地主階級的小孩。如同每個藝術家都有天賦異稟的童年,五歲時就已經能拍打出藍調的節奏,並可用「耳朵彈鋼琴」〈凡聽過的旋律都能立即彈奏出來〉。由於和黑人勞動者的頻繁接觸,無論是在棉花田裡的工人形影,或是伐木工的鏗鏘節拍,奠定往後偉大爵士藍調歌手的基礎。
Mose Allison高中時代聽了相當多的爵士樂,也嘗試拿起小喇叭,於舞會上開始演奏他自己寫的歌曲。那些影響過他的人包括 Louis Armstrong, Fats Waller, Duke Ellington, Louis Jordan等等。因為二戰的因素他也中斷了只上了一年的大學生活,不過反而也因此結識了他的妻子,大戰結束後,他返回了校園,最後於1952年拿到路易斯安納州大的英文與哲學學位。他的妻子說,第一次約會,未來的老公帶她去看雲,用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描述太陽被雲層遮蓋,那若隱若現的陰影。這是我們藍調大師的約會語言。
1956年他到了紐約,只因為一個念頭:"I want to see what I can do." 那時紐約充滿了爵士樂手的激烈競爭,並瀰漫一股濃厚地波希米亞文化。在童年黑人文化的影響下,他的歌詞挾帶對現實的批判與幽默的嘲諷,藍調和爵士曲風的融合,慢慢地在紐約站穩了腳步。1957到1959三年間,他為Prestige唱片公司灌錄的六張唱片,這時期他的音樂與爵士最為接近,也是他早期的曲風。當然毫不例外的,當六○年代反戰風潮方興未艾,他也用鋼琴唱出他的反戰心聲。同時他也曾為老牌英國團Rolling stones, 美國R&B女歌手Bonnie Ratt,以及 瀟灑沙啞的Tom Waits寫過歌。
Mose Allison除了因為在美國紐約出道而受到注目外,在英國的影響也不容小覷,這也是為何BBC要為他製作紀錄片的重要因素。在六○年代之後,他的音樂開始在英國被廣泛接受,難以分類的曲風,同一時間影響了英國新一代爵士、藍調、搖滾歌手的創作靈感,其中不乏 Pete Townshend, Jack Bruce, Brian Auger, Georgie Fame等人,因此成為當時英國最受歡迎的流行爵士樂手。
「我愛好自然環境。」Mose Allison說。今年他已79歲高齡,他的身體依然健碩;早已過了費茲傑羅筆下蓋茲比Gatsby浮華風流的年紀,現卻和妻子住在紐約長島,那曾在小說中風光一時、現被樹林環繞的幽靜居所。喜歡坐在院子裡聽鳥類的旋律、沉思,要不就在樹林裡散步。他的妻子笑著說:「他活像個Buddha。」

Wednesday, April 19, 2006

Give me Five, 郭泓志!


很明顯的,這個主題跟棒球有關,必需坦承,很緊張也很興奮,所以儘管如此還是要繞一下。也不是故意要岔開話題,因為如果在台灣,我就可以大剌剌的直接開門見山的破題,畢竟棒球是台灣國球,我就算不是超級也可化約為高級的球癡,更何況郭泓志也不是第一個登上美國大聯盟的台灣球員,他的出賽紀錄跟當天王建民勝投相較之下,很容易被忽略。那麼對我來說,2006年4月17日凌晨他登板投球,最後既沒勝敗紀錄,也沒撈到後援勝的兩局無失分表現,似乎不值得那麼大驚小怪。
但如果一個棒球癡來到準備將棒球剔除在2012年奧運項目之外的倫敦,那可就應該開瓶紅酒放放鞭炮慶祝了。你問我怎麼一回事啊,我也不知道英國人是哪根筋不對,既然板球這幾年來發展迅速,為何卻要拒棒球於千里之外?我知道我也沒辦法回答這問題,我更是被這個魔咒說服了幾個月之久,即便上上禮拜開始我買了數位電視盒,可以用我的Toshiba R150看電視,我也不期望有什麼棒球轉播可看,但怪就怪在那天凌晨我正準備睡覺,轉到Five一看,竟然有洛杉磯道奇和舊金山巨人的比賽,是怎麼一回事啊!而且還是購買ESPN頻道來進行live轉播,這麼晚哪個英國人看棒球呢?就在我驚喜之餘,球賽來到六局下半結束後的整理球場時間,英國這裡的播報員開始了小專題介紹,這是一個慣例,但這天的主題讓我把瞌睡蟲全抖到地毯上去,他們竟然介紹台灣棒球小史!還稍稍解釋一下為什麼台灣在國際比賽時只能更名為中華台北的複雜原因,還報導陳金鋒是第一個上大聯盟的球員。我真是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當然,這讓我捨不得睡了。
比賽來到八局上半,道奇中繼投手因為一顆頭部觸身球被勒令退場,我們台灣的郭泓志正式出場。當英國播報員興奮地說真是個巧合,剛剛介紹台灣棒球歷史,台灣球員就真的亮相了。那麼我不就更要大喊大叫了嗎?那時候倫敦已經超過半夜三點,我有那種重溫小時候跟爸爸弟弟在半夜看威廉波特少棒的感動。我那時一臉酥麻,當播報員喊著Hongchih的時候;當他表現穩健,不時投出93英哩的快速直球的時候;當他讓對手擊出雙殺打或三振的同時,我幾乎嘴巴張大到可以吞下一頭大象。
2006年4月17日,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郭泓志投球,第一次看到英國人介紹台灣棒球,第一次在英國看見棒球轉播。當然,郭泓志表現的無懈可擊。巧的是同一天,代表洋基出賽的王建民拿下今年首勝,並三振多達八人次,這同時也被英國播報員注意到了。我不得不記下這麼一天,即使現在已經距離當天超過三天之久,但回想起當時的悸動,還是莫名興奮。
Hongchih Kuo,好樣的,我在英國給你拍拍手,加油!
英國電視台小註:英國無線電視台一共五台,分別是BBC1, BBC2,ITV,Chennel4,Five等,有線電視台當然也很多選擇,但通常一般英國家庭只收看無線電視,也就是台灣的三台加公視〈就收看品質而言,這種比喻不太恰當〉。不是英國人不愛看電視,而是因為光看這五台有線電視一年就要花上台幣約七千二百元的租金,若還要收看其他無線台的話,可要再另外收費。為了避免用戶免費收看,凡是購買電視或天線者,一律要清楚註明住家地址方可購得。所以在英國看電視還真是昂貴的娛樂消費呢?

便秘的天空




一生中會花多少時間看天空呢?一天裡又會在什麼時候注意到天空的存在?陰雨的冬天我如果抬頭,天空還給我擺臉色呢,除了現在漸漸開始出太陽的倫敦日頭。除此之外,我最發現天空的時候,是每當我便秘,百葉窗又露出空隙,我會見到整片水藍或陰灰的大氣變化。雖然如此,因為我便秘的次數並不多,我是個如此健康的小孩,按時蔬菜水果,平均一次時間三分鐘內,上禮拜開始論文完成後許久不進行的慢跑〈來了許久才知道宿舍旁就有一條媲美威尼斯街弄風光的Regent's canal〉。但今天早上卻沒辦法,昨天吃太少的緣故我想。
我不常提醒我身在倫敦,另一個異地,特別是待了愈來愈久之後。當然,最近又不小心看了兩部以倫敦為背景的片,莎姐的第六感追緝令和BBC製作的愛情決勝點match point,兩部共同點是用了同一個辦公場景「瑞士保險公司倫敦總部大樓」〈Swiss Re Headguarters〉作為主要男主角工作的拍攝據點。另一方面也都是邪惡戰勝道德的題材,幸運總是站在壞人這一方,足以讓無敵鐵金剛跳腳。第三點,就是身在倫敦的我,橫豎看都覺得這兩部都有那麼點陽具崇拜,沙文氣息的旅遊宣導影片的製作。但如果不是偶爾便秘,不會發現不同天空表情的存在,雖然沒有馬爾地夫的椰林樹影,水清沙白。〈有人想起麥兜嗎〉如果不是偷情偶爾戰勝婚姻,激情偶爾挑戰忠誠,也不會有人類物質文明的進步與墮落啊!

最後,說幾句推薦的話:莎姐的片還蠻長,不想浪費時間又得到快感的話,看看瑪丹娜的Justify my love的MV就行,最近這支MV被英國聽眾票選為最性感音樂錄影帶前五名,省點寶貴的時間看足球喝啤酒也好。至於伍迪艾倫的偷情異想天開之作,只能說,特別適合對倫敦有極度愛好和幻想,以及愛打網球的朋友們收看囉。

Tuesday, April 11, 2006

在電影裡流浪的河

幾年前到了北海道,站在處處充滿觀光客流連的小樽運河旁,以為「情書」裡豐川悅司扮演的玻璃藝術師傅的手藝,如同傳統手工藝一樣的淵遠流長。然經導遊的解說,才發現原來沿著河岸被電影浪漫的木屋,從前都是進出口轉運工廠,擔負供給北海道內陸生活物資的重任,玻璃藝術只是近年來的興新產業。說實在我並沒有被這個電影深刻感動過,但也和其他地遊客不免驚嘆:「這麼小的一條河啊」。怎麼說,電影裡的河總是因為情節而誇張的不切實際,姑且也就被認真投入的觀眾視為理所當然的「真實」,尤其是岩井俊二。至此以後,無論是「青春電幻物語」或是「花與愛麗絲」,每每當自己驚嘆畫面乾淨色調鮮明的城市或田野風光,禁不起我想原地重返的想望,儘管我常提醒自己不要迷失在電影裡的耽溺。
留連,在我故鄉的愛河,我舅舅說那是他國中時電影「四行倉庫」裡楊惠敏游泳的地方,「那四行倉庫呢?」我問。「七賢國中啊,那時是新的學校呢?」我舅舅和中研院柯老師是同一屆的學生,後來到了雄中也是同校同學。那時每個同學或有耳聞柯老師爸爸被警總送到綠島的情事,肅穆的白色反而讓青少年的舅舅記憶深刻;至於為什麼楊惠敏一定要送國旗進四行倉庫,從來都不是大家關心的焦點。
今年站在葛拉斯哥的運河邊,也是藉著電影「烈火亞當」的地理情節,以及伊旺麥奎格性感的身材和蘇格蘭腔,想像從葛拉斯哥到愛丁堡的路線,我沒有失望,沒有興奮,卻深刻的體驗這同樣是內陸轉運的老城市展現新摩登的氛圍。這是一個怎樣的異鄉,多麼不同的歷史軌跡與人情世故,我知道沒有辦法只在電影裡流浪,沒有辦法只靠著美感經驗去傾聽一條河綿密的低語。如果能夠停留的更久一些,我知道我會慢慢理解你的縱深。因為我記得朋友說過:流浪,是這世界最高貴的職業。當然,這職業而並不是每個人都承擔的起的。
附註:〈今天看完Ewan Mcgregor 的另一部片The island,複製人的議題剛好讓Ewan時而美國腔時而蘇格蘭腔,複製人在他身上變成身分認同的弔詭,如同本尊對分身說「我才是蘇格蘭人,你不要再學我講話」。我更在本尊的角色上看見「猜火車」的奸笑,好一個「真實的我」。似乎,那才是我第一次認識的狂妄的蘇格蘭青年啊。〉

Sunday, April 09, 2006

陣雨的記憶

shower不是一個挺難體會的字,一生中總會遇上那麼數百來回,那麼突然毫無預警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任性像個哭鬧可愛的小孩。我的朋友W苦惱的很,他說南韓可沒有這麼古怪的天氣。當我們即將離開曼徹斯特,在趕往搭乘前往利物浦的車站時,他皺著眉頭對我說。我說「這和台北很像啊」。記憶中的台北無論山上山下,陣雨沒什麼不大不了,尤其是夏天的午後雷陣雨,住過台北的人心有戚戚焉。山上山下唯一的差別大概就是風向,唸過文大的人對傘的功能相當沒信心,因為陽明山的怪風又大又強又不定向,據不負責任的統計一學期乖乖拿傘上課的平均折損率是六支。
上禮拜開始的北英倫之旅,讓平常不看電視的我對shower多了很多體會,待了今年冬天不怎麼下雨的倫敦三個月,往北走才開始見識到春天的陣雨,即使是英國常見的平原地形,雨經常順著怪風亂吹,像跳著鱉腳的華爾滋的舞者,沒來由的讓你一下全身濕如汗水滴,過了半個小時又是艷陽高照。更令我好奇的是,四月的蘇格蘭的天氣,還可以出現一種snowy shower,也就是陣雪,這可嚇壞我這來自亞熱帶的土包子,因為即使是倫敦,不過就是偶有佳作的冬天下個意思意思。現在明明是春天呢?
我帶著旅行者的鼻子,穿著防風防雨的大衣站在北國的島嶼上,卻想起國一暑假旅行不巧在沖繩遇到颱風,只能一直待在遊覽車上看著殘破的景點。途中我見到一名日本高校生正拿著雨傘在校門口等人。我打開窗欲一探究竟時卻聞到一陣沁人草香。綠色草原上沾滿雨水與陽光的味道,一直到現在都忘不了的記憶。後來我在文大騎車上課於平菁街的山路上聞過一回,最近,又在愛丁堡Holyrood Park聞到了。那天晚上接近七點,太陽還高高掛著,我在山丘上俯視愛丁堡大學、愛丁堡城堡、以及更遠的北海。旅行,我帶著記憶的鼻子,早已滑出視線到不了的他方。

Saturday, April 08, 2006

媽媽的悄悄話

小學的時候流行玩「老師說」,遊戲很簡單:每個句子前若加「老師說」三字,就可以坐下或起立;沒有的話,就不能隨便亂動,否則就出局。這是一個訓練反應的遊戲,裡面當然也包含那個年紀察覺不出的權力關係,發號口令的小孩扮演了老師的絕對位置,得到暫時掌握權力的快感。相反的,那時總是很早出局的我,漠然蹲坐在一旁,心裡總會想:「反正我出局了,我要離開這裡啦,反正沒人在乎我。」我從小都有點怕老師,就算得老師疼愛,還是會保持距離,看到扮演老師的同學,心裡更加厭惡了。
我媽媽不是老師,以前是個外商輪船公司的上班族,但外表總是被誤認為老師,直到現在,儘管就在退休後她還真到過國小當代課老師。我一點也不怕她,從小跟她很親,還沒上小學前的星期天早上,她都會到我床邊搖醒我,陪我背唐詩三百首〈我青春的歲月裡,想當詩人的夢,或許就是我媽媽孵化的〉。等我懂事一點,她跟我說她懷我弟弟的時候,抱我去聽黃信介演講,在高雄舊市政府廣場吹風,偷偷讀傳單。在我要來英國前,她還不太清楚倫敦的正確位置,但卻能清楚背出英國西邊從北到南的港市:葛拉斯哥、利物浦、卡地夫、普利矛斯。「這些都是我們的船會停靠的港口喔,到現在我還記得清清楚楚。哎呀,我到現在還在想,有一天一定要去遍所有我們的船經過的城市,這是我的夢想喔!」
上星期我到了利物浦,到了碼頭的時候,特別還請朋友幫我照相,我除了懷念我的故鄉,我也想跟媽媽說話。「媽媽,你說的悄悄話我都有一個字一個字記在心底喔。」這和小時候玩「老師說」的情況不一樣的是,我終於知道,即時我走的再遠,媽媽的悄悄話,一直裝在牛仔褲的口袋裡。